李駿碩 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新聞系,及後於英國劍橋大學完成性別研究哲學碩士課程。2017 年憑《瀏陽河》獲鮮浪潮國際短片節鮮浪潮大獎及最佳導演獎(公開組)。2018 年執導首部長片《翠絲》,奪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、女配角。其後參與「mm2 新晉導演計劃」獲得大獎,繼而開拍《濁水漂流》(2021,第44-45 頁)。
Q1. 你憑鮮浪潮得獎短片《瀏陽河》,正式入行成為長片導演,這是否在你計劃之中?
我想比較是機遇使然,我拍攝《瀏陽河》時沒想過會得到拍長片的機會。雖然得獎之後很快就寫了個劇本,到現在仍然未有機會開拍,但有其他電影項目讓我實現。我覺得每個導演入行的路、職業上的軌跡,很多是因緣際會。
濁水漂流
Q2. 你是因為《瀏陽河》入圍mm2 新晉導演計劃,之後才開始發展《濁水漂流》的劇本?
沒錯。當時老闆問我有沒有故事和想法, 我給了他好幾個不同的想法,都是在學時期遇過的人和事、社會性的事件,有着同一個脈絡。公司最喜歡、也覺得最適合的項目就是《濁水漂流》。
Q3. 那之後在製作上面對最大的挑戰和難處是什麼?
這部電影難在群戲很多,因為要描述一個群體的面貌。與此同時有個主線事件,希望每個人物對主線事件都有不同的反應。怎樣平衡每個演員的演繹,怎樣在一個那麼複雜的群體之中拍成一部長片,在劇本的處理、導演的調度、剪接上的呈現是這部電影最困難和最重要的地方。
Q4. 你有沒有需要跟電影公司談資金怎樣用?
沒有,我想這是不同導演職業的軌跡。基本上資金都是交給監製處理,從來沒有過問,也沒有清楚理解預算怎樣,總之爭取創作上必須要有的東西。我會訂立一個優先次序,這部電影一定要有什麼;如果資金不足, 可以不要什麼─ 這是創作上因應預算的考量,可是我沒有控制預算的職責,完全交給監製處理。
Q5. 你覺得資金是否足夠?
當然不會足夠。譬如當時通州街的木屋, 其實比起電影中規模大得多。第一件我們做不到的事就是木屋的多寡,這是製作上,也受時間所限。搭建木屋要時間,但我們的製作時間很緊迫。往往只有一天時間,我們出去拍其他外景時,美術組就要在我們回來前搭建好,這個狀況下搭得不多。如果時間鬆動一點,當然會令事情發揮更好。可是我也知道這個題材的電影,在香港市場容納不到更大的製作,現在已經是中小型規模可以做到最多的。之前參加平地映社的座談,談到中國大陸的獨立電影,大多數有三十天以上的拍攝期,我這個階段的導演得到的時間只有一半。
Q6. 作為香港新導演,你覺得創作或製作上是否困難?
我覺得困難,但我相信每個年代都有困難,的際遇比較幸運。我的作品─尤其是《濁水漂流》清晰地表現了我對世界、對人之價值的看法。客觀來說我覺得很困難,但主觀來說,困難之餘能表達自己,已經是一個克服到的困難。
Q7. 你覺得未來香港政府可以給予新導演什麼幫助?
我從來沒得到過政府的資助。很多人以為我的電影得到政府資助,其實我不是沒有申請,而是在公營的框架下輸掉的人。無論是部劇情電影計劃、已經停辦的電影製作資助計劃,面試的問題都是關於電影的商業性是怎樣、觀眾為什麼會想看? 如果以一般電影製作的理解,官方正正就是要資助一些商業價值沒那麼高的電影,因為我們知道,一些人性的價值可能比較小眾,比較需要有平衡,所以需要資助。可是香港的資助不是用這樣的思維去處理,他們會想怎樣振興整個市場、怎樣商業發行。我不會對此有過大的批判,但某方面的題材仍然很困難。如首部劇情電影計劃辦了六屆,也沒有一部同志片。融資計劃對同志題材仍然很困難,如果是同志題材,他們需要電影有某種意識形態才能得到資助─ 我覺得官方資助的生態仍然是這樣。當然, 對比起以前已經闊了很多, 但我希望有更多的題材得到資助。
Q8. 根據你的經驗,電影公司在開戲上是否開放,抑或創作上並不容易找到適合的路徑?
也不是那麼容易,其實不是真的那麼開放。我作為一個導演,不管是否新導演,對於創作的態度是,一部作品有內在的一致性很重要。達成一部作品, 可以繼續下去, 是我創作之中最重要的。有些作品在這一刻得不到商業的融資,我會繼續等繼續試。我現在常常看資深導演的訪問,尤其香港國際電影節做了焦點影人關錦鵬,或者最近出版的邱剛健劇本集。我發現很多電影計劃其實真的沒辦法實現,但不代表不向那方面創作。創作了一個拍不成電影的劇本,那創作對我來說仍然有營養。可能有朝一日,我出一個劇本集,收錄沒有拍成電影的劇本,這不代表我不會繼續嘗試沒辦法融資的項目。
我在《濁水漂流》仍算是新導演,下一部已經是第三部,我希望尋找不同的集資方式。除了申請政府資金,很大程度上私人投資也面對同一個框架,只是資金來源不一樣。我是這樣想:2010 年之後一輩的新導演,都會想這個方式以外,會否有第二個方式?拍完一部社會寫實性比較強的故事,會否拍部資金多一點的商業電影?或者拍一部微型製作的電影,向獨立的方向出發? 800 萬至1500 萬這個範圍,其實是現時大多數新導演的梗局。可是到我拍第三部,不再算是新導演的時候,我就會開始思考有沒有其他途徑。